许千和林言都是对养毛孩子一窍不通的人物。回到家後,许千守着装猫的纸壳子坐在客厅地毯上,林言坐在他身後的沙发上,手肘柱着膝盖,手里拿着手机,面无表情地搜索着《养猫指南》。小猫在外面的时候一声没吭,进了屋里许是被地暖渐渐暖和过来,时不时细声叫着。许千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,在林言敲手机屏幕的轻微触屏声中,许千想起了刚才有事要说。“那个,阿言我有个事要跟你说。”他转了头,看到林言的腿就在自己身边,微微一抬头,他就和林言偏过来的目光对上。林言真的是那种帅得让人合不拢腿的长相,眼型偏长,鼻挺唇薄,下颌线流畅漂亮,他的头发总是凌乱的,但又和他黑沉沉的目光一结合,不仅不显闲散,反而还突出了一种直击人心且非常危险的野性美。这个距离和角度真的很考验人,尤其对许千这种心怀不轨的人。林言看着他,看了两秒也没等到下文,就“嗯”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。许千眨了下眼,心虚地忽闪了两下睫毛,转开视线道:“就是我早上不是开了个短会么,公司要临时加办一个元旦活动,通知部分组长带至少两名组员去外市做线下市调……”他还没说完,林言就猜到了:“你被选中了?”许千无奈道:“是啊,开会之前我组长就给我发消息了,经理说想去的员工举手的时候我只能举了。”听完,林言就“哦”了一声,表示知道了,然後没再说话。客厅阳台是落地窗,这时候接近中午,窗外阳光渐盛,许千往後靠了下沙发,等着林言把养猫攻略查完。就在他以为林言查完之前不会再出声的时候,他感觉胳膊被人用腿碰了一下。他半边肩膀微麻,挨着林言那侧的耳朵也麻了起来。林言怼了他一下後,问他:“为什么不拒绝?”“那个……”许千身子往前一倾,恢复了刚才趴在纸箱上看猫的姿势,後背离开了沙发。“就是毕竟为人下属嘛,上司说啥就得做呗。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当许千刚才悄悄前倾身子的时候,他总觉得林言就一直盯着他,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脑子里的思路有点集中不了。“也不是那个意思,就是我这个工作当时找的也不容易,我表哥给我介绍的而且嗯……而且我组长他性格就这样,比较在乎组员能不能听从他的命令之类,但是他能力很强,嗯能力很强,我跟着他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,所以就是……”许千叽里咕噜说了一堆,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,最後只能越说越小声,然後讪讪地笑了一下,自嘲道:“嗐,我就是个傻逼。”林言全程没发表什么态度,只不过在听到许千最後一句之後,他没什么情绪地点评了一句:“你组长才是傻逼。”许千愣了一下,然後笑了起来。然後林言又问他:“什么时候走?”“今晚八点的车,得去一周。”许千说。“嗯。”然後林言就又不说话了。过了一会儿,林言说查好了,然後说已经买好东西了,一会儿某团给送来。但是有些东西急送买不到,他们只能又穿好外套准备出门走一趟超市。正在玄关换鞋的时候,许千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――“咱们俩都出差了,那谁照顾小家伙?”林言似乎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:“下午把它送宠物医院检查一下,有病在那治,没病在那住。”许千点头表示同意。两人在云城都没什么能用来托付宠物的朋友,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。……许千晚上就要走,下午至少得收拾一俩小时的行李,所以说今天这顿中午饭就是他们一起吃的最後一顿饭了。两人从地铁口出来,往某国超市走去,进门之後,通往负一的电梯口有几个大学生在发传单,其中几个女生看到他们就眼睛一亮,许千看了林言一眼,小声跟他说:“咱们走楼梯吧。”林言没什么意见,转头往楼梯那走去。那几个女学生本来想跟上来,但被其他同伴拦了一下,嘀嘀咕咕了一阵什么,不一会儿,她们突然兴奋地捂嘴偷笑。许千自然知道他们在戏谑什么,他倒无所谓,但他有些担心林言会察觉出来。他和林言是大一就互相认识了,当时是他主动和对方搭话,虽然不同专业,但许千就喜欢坚持不懈,所以最终林言默认了他这个朋友。而做上朋友之後,他就经常和林言一起走,但时间一久,学校的同学们都知道他俩爱黏在一起,还有不少人发了墙,写他俩的小作文,评论区里自然就避免不了一些猜测。许千不知道林言看到过那些话没有,反正他是看到过,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,他走路也会尽量避免和对方并肩,有时突然挤入人多的地方,他就总觉得周围的人在看他们,所以他偶尔还会非常心虚地找个借口和林言分开。但某些奇怪的流言还是没消失,许千又特别怕被导员知道,因为当时林言的存在有些特殊,就是类似于专业混混,不学无术那种,要是因为污染校风之类,他们俩人都被罚的话,林言的影响大概会更大。所以那时候为了避开流言,许千想了个很无语的法子,那就是故意和其他几个朋友走得近了些,偶尔,他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那些朋友举止亲近,而果然,自那之後关于林言流言就消失了一点,有也只有对他的,说他始乱终弃私生活混乱什么的。那倒没什么。只不过他这个笨拙的行为被迫终止的那天却很尴尬。那是一次聚会,他和舍友跟其他几个专业的朋友一起去外面吃饭,当时是夏夜,他们几个人围在店外的小桌子旁,喝得嗨了就难免开点黄腔。有人突然起了个他最近和某某某走得特别近的话头,而那个某某某是他的舍友,当时就坐在他身边,闻言意味鲜明地和他对视了一眼。许千当时脑子一懵,意识到舍友喜欢自己後,慌乱和不知所措让他像傻了一样让干啥就干啥。那天具体玩了什么游戏他忘了,他就记得他输给了那个挑起话头的人,对方让他和他身旁的舍友接吻。他当时脑子懵得厉害,竟然升起了一种‘和别人接吻就能把林言的嫌疑彻底排除了吧’的想法。所以他几乎没什么反抗地被舍友捧住了脑袋。只不过他刚要闭眼的时候,他的手机响了,还是他最熟悉也最不会忘记的一道铃声,那个特殊的铃声他只给一个人设置过。他当即一惊,然後推开了舍友。舍友有些不明所以。许千接了电话之後,听到林言问他在哪,许千就老老实实说了,而且那时候他大概喝得太多,竟然觉得老实说完之後林言的语气有一瞬间变得温和了一点。然後林言说让他转头,他就看到了林言就带着口罩站在街对面,正举着手机冷冷地注视着这边。许千和他舍友的接吻自然进行不下去,他匆匆找了个理由退了场,然後趁其他人没看见林言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跑去,林言也抬步跟了过去。那天回家後就怪尴尬的,因为许千不论怎么解释也解释不好他那天的行为,最後林言大概是看不下去了,就表示他不介意身边有个gay友,但希望许千能节制一点,尽量和对方保持柏拉图式恋爱。许千当时的心情万分复杂,他自然知道林言的意思是不介意他是个gay,但却没说不介意他这个gay整天带着一身别人的味道。而且林言的态度看起来是那种喜欢精神恋爱大于肉体的人,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有对许千产生性欲的想法,亏他之前还一直想着靠自己的魅力吸引人家,估计人家早就看出什么但不愿意说吧。也就是自那之後,许千在林言面前的行为收敛了很多,只想好好做朋友绝对不敢逾矩。但有的时候为了避免自己心里产生什么无可救药的错觉,他总会刻意避免和林言有近距离接触。这会儿也是,下楼梯的时候林言往外错了一步,所以和许千肩并肩走着,楼梯比较长,许千看到底下有人上来,虽然那个人离得挺远,而且也在看到他之後下意识往一边躲闪了,但许千还是装作一副怕被蹭到的样子慢了一下脚步,然後跟在了林言後面。林言撇头看了他一眼,但没说什么。